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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一回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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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一回(上)

【轉攻城英雄獻策】

上回說到李瑞霖奉令去揚州統兵,攻打滁州去了。這頭孫沔忙著處理江淮各州縣往來軍報,調動兵馬。一邊督查預備攻城物料,命陸青加緊巡查,觀看壽州城中動靜,晚上防備敵兵偷營……

一個人主理這麽多事,也需要人商量。李瑞霖在時孫沔什麽都跟他說,瑞霖走了後,孫沔喜歡陸青誠樸,有意相教,就把他帶在身邊,大小事都不瞞他。

這日對陸青說道:“近幾年朝廷連年削減駐軍,特別秦助逆案之後,許多地方官兵減了多半。如今戰亂一起,幾個重鎮頃刻就被占了,這麽大的疆土,兵力排布沒個章法!太平時節也罷了,一有大事捉襟見肘,亂抓一通,如何是好!”

陸青從來只知道沙場拼殺,沒想過統兵打仗還有這麽多事。看孫沔每日憂心,殫精竭慮,也替他焦急。便道:“如今情形,只是滁州、壽州和廬州三處失陷,滁州有李將軍去了,壽州咱們圍著,只廬州那邊不知情形如何。叛軍雖是兵力集中,相互之間不能聯絡,只要這三個地方各個擊破,別的小股盜匪不足為慮,大人不必太過憂心。”

孫沔聽他分析戰局頗有大略,點頭道:“是這個理,我豈不知的?可是國家承平日久,還是十三年前川蜀李順造反,官軍曾經打過仗。如今當兵吃糧都不打仗了,訓練不足,能有多大的戰力?就拿江淮一帶來說,駐兵最多的兩州就是壽州和廬州,卻都被叛軍收攏了。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金陵,那裏防守薄弱,離廬州又近……”

陸青道:“大人前日不是已派韓佐將軍,前往調動溧水巢湖附近守軍支援金陵了麽?李孚兵力有限,這時忙著守廬州,沒有得力的戰將,恐怕也騰不出手來去打金陵。”

李孚又點了點頭,說:“李孚要打金陵,除非廬州不要了,孤註一擲,現下料他沒這個魄力。只是廬州叛軍四處擾民為患,要困廬州,還得別處調兵才行。”

陸青問:“汴京禁軍幾十萬,不能派兵出來平叛麽?”

孫沔搖頭道:“朝廷不肯,要調禁軍,恐怕引起民心騷動。現下只能調動周邊軍隊。現下只好先拿下壽州,再去打廬州了。”

頓了頓,又道:“凡事都有因果,要不是近兩年朝廷下令削減地方駐兵,李孚也不會著急倉促起事。你看金陵、滁州,雖是主力叛亂,都有小股軍兵嘩變,說明人心還是向著宋庭的多,不願反叛。獨獨壽州、廬州兩地一點兒聲息沒有,全跟著反了。這李孚,也不知做了多少年功夫。要不是程元啟暴露,再讓他藏匿幾年,把別處駐軍也招攬了,如何了得!”

陸青道:“大人說的是。”忽想起那年李孟起拜訪鳳棲山的事,心道:“李孟起去鳳棲山,絕不會是單純的訪親交友,難道是為了招攬竇從義?”又一想,“一定是了!”想起竇靈兒來,莫名地一陣恐懼掠過心頭。

過了幾日,光州守備劉潛率領各州集結的兩萬人馬來到,再加上孫沔從濠州來的兵,以及附近城鎮的團練軍,總共將近三萬兵馬,孫沔分派,命將壽州城團團圍住。叫兵士在護城河邊從早到晚罵戰,敵軍卻不理會,李存忠和梁寅時常到城頭觀望,只是冷笑而已。

孫沔道:“叛軍做的是堅守準備,絕不出來的,只能強攻了。”

於是次日起,陸青和潁州來的大將杜興,各自帶著五百敢死軍士,分做兩隊駛船過護城河,後邊投石器、弩箭往城上襲擊掩護。陸青勇猛當先,數次率人過河上岸,沖擊城門,無奈城門堅固,地勢又不利,箭鏃滾石如雨點般從城上落下來,幾次陸青差點被打中了。連續數日打城不下,反折了不少兵卒。

這天韓佐回來,帶軍報說李孚派兵襲擊巢城,一直打到蕪湖邊上,沿途大肆招募民夫,劫掠財帛物料。因周邊官軍已去了金陵,地方上只留些小股團練民兵,毫無戰力,幾乎都教叛軍收編了,如今廬州附近盜匪橫行,已有百姓往他處逃難。

孫沔聞報,找來劉潛商量:“現在形勢,要打下壽州沒有個把月是不成的。咱們久攻不下,物料人力日漸消耗,廬州那邊反倒有功夫擴充軍備,李孚早晚派兵過來接應壽州,那時我們裏外受敵,如何是好?

劉潛思忖說道:“壽州自古乃是淮南門戶,重中之重,也是滁州和廬州等處的屏障依傍,不打下壽州城,叛賊有恃無恐,打下了壽州城,整個局面勢必扭轉,別處叛軍必定一戰而潰。為今之計只好往朝廷上書,請調禁軍增援,一力強攻壽州。”

孫沔沈吟不語。傍晚時分,把陸青叫來跟前,問他:“依你看,現在情形怎麽弄才好,先別想禁軍的事,如今這麽多人馬,攻了這些天,壽州紋絲不動,再來多人有什麽用?難不成,真的要拿人強堆上城頭麽?”

陸青躊躇了一下,道:“大人說的是。只是,末將沒讀過什麽兵書,見識短淺,不敢亂說。”

孫沔皺眉道:“什麽敢不敢的?戰局膠著,再這樣下去,必定於我軍不利。找你來就是要你說,是繼續強攻壽州,還是怎麽辦?”

陸青便道:“末將以為,壽州城堅固,叛軍又早有準備,一時很難打下來。若是一味強攻,徒然折損兵士,更把大軍都拖住了。現下滁州那邊已被李將軍牽制住了,如果能把壽州圍在這裏,也不須打城,只使他不得妄動。咱們大軍卻往南去,將廬州全力攻打。李孚乃是叛軍的首腦,俗話說擒賊擒王,要是能攻破廬州,哪怕抓不到李孚本人,別處叛軍必定動搖,也就不攻自破了。還有,這陣子沒見著李孟起出來,巢湖、蕪湖那頭叛賊如此猖獗,說不定李孟起也在那邊。”

孫沔心裏早這麽想,只是缺個人印證。當下點頭道:“你說的是,正合我意!”

第二日升帳,與劉潛說道:“以正治國,以奇用兵。當年柴世宗圍城,幾十萬兵馬攻不下來,還是太祖武德皇帝先將周邊州城擊破,最後才拿下了壽州。現下叛軍主要兵力在外面,咱們不能一味在這兒僵持,損耗兵力物力,貽誤了戰機。不如往南先打廬州。”

劉潛也沒經過這麽大戰陣,心裏也沒主意了,應道:“大人奉上命總領平叛之事,下官聽大人號令便是。”

孫沔於是分派劉潛率領近一萬軍兵繼續城下圍困,囑咐他:“不必硬功,只隔三差五佯攻即可。”之後親自統兵,著陸青、辛柏生、張利三人,加上劉潛帶來的大將杜興和兩個偏將,率其餘近兩萬人馬,分做三隊拔營往廬州方向而來。

行了十餘日,探馬飛報,說前方五十裏遠叫做三河鎮,前不久已經被李孚軍隊占據,守城將領乃是原來廬州官屯指揮僉事丁元壽,帶領兩千兵士把守在此。

孫沔下令,命陸青從前軍中選兩百馬兵,一千步兵,一路奔襲,務必當日將三河鎮拿下。

陸青帶兵馬一路疾馳,接近鎮子的時候,只見前方塵煙四起,一片廝殺吶喊之聲,連忙派哨探前去,少頃回來,說是溧水來的軍馬,正與城內丁元壽軍隊交戰。陸青便命擂鼓,帶領軍兵飛馳上前助戰。

沖到陣前,只見一員大將,膀大腰圓,身穿赭色戰袍,騎一匹花斑馬,手持長槍,正引領兵士殺敵。那人看見陸青,眼睛一亮,喊道:“陸二哥!”原來竟是馬懷德。陸青驚喜:“馬兄!”

二人沙場上乍然相遇,又親切,又激動,打馬近前,就在馬上擊了一掌,分頭向前廝殺。正是兩軍難解難分之際,這邊援軍一到,形勢立即扭轉,叛軍潮水般敗退下去,丁元壽看敵不過,帶兵往南落荒走了。

不一時,戰鬥結束。陸馬二人下馬相見,俱各笑容滿臉。馬懷德道:“二哥怎麽在這兒?我聽說你在濠州呢,”不等陸青回答,又道:“我知道了!一定是濠州軍奉旨平叛,你隨軍來了!”上前伸手拍他的臂膊,讚道:“看這小夥!多威風!”

陸青開心的不知說什麽好:“我也沒想到,在這兒碰見馬兄!真太高興了!”

馬懷德道:“還記得咱們在南瓦子,比武打擂臺的事麽?那時我就看出來了,二哥天生就是大將軍的材料!”

陸青道:“馬兄說話還跟以前一樣,讓人痛快!”都哈哈大笑。

正說著,另一隊追擊敗兵的隊伍折返回來,打頭一員女將,騎著一匹青鬃馬,身穿錦葵紅戰袍,神采奕奕,英姿颯爽,雖然滿面征塵,身上還有血跡,卻掩不住面似桃花,窈窕身段。近前下了馬,叫聲:“大哥!”

馬懷德笑道:“湯將軍,快來相見,這是濠州來的陸青,陸二哥。他也在金陵待過,跟繼明和蔣承影、允中兄弟一起,大家都是好朋友!”又向陸青道:“這位湯娘子,是金陵守禦營都監湯大人的女公子。”

陸青剛一看見就覺面熟,想不起哪裏見過,聽了這話,才反應過來是湯麗娘。

原來麗娘從金陵走後,不知該往哪裏去,她在武家時和馬懷德熟悉,知道繼明的舅舅在溧水領兵,於是揮軍南下,往溧水投奔去了。見到馬懷德,兩軍匯合一處。這時馬懷德的老爹接到軍令去金陵了。麗娘便帶了原部一千兵馬,馬懷德帶三百親兵,倆人打算去壽州助孫沔攻城,走到半路接到消息,說孫沔軍往廬州來了,二人也變了方向…才剛到了三河鎮附近,得知這裏只有兩千叛軍駐守,兩個商量先把三河鎮攻下來,建個首功,故此發生了交戰。

麗娘聽說是陸青,也認出來了,在金陵嘉瑞坊南瓦子交過手的。沙場上已無小兒女之態,大大方方抱拳施禮,笑道:“陸將軍!”陸青想起那次把她摔了一跤,反有些不好意思,還了一禮,訕訕笑了。

兩邊軍隊匯合一處進城,隨後大軍來到。懷德和麗娘拜見了孫沔,道了此行原委。孫沔向馬懷德笑道:“那年我回汴京,趕上你成親,我還去吃過喜酒,五六年不見,你長成這樣高大了,你父親身體還好不?”

馬懷德笑應道:“有勞大人惦念,我父親一向都好。前日金陵叛亂,姑丈武通判命人來報,要父親派人手去,正趕上大人的軍令也到了,父親就帶了溧水三千兵馬護衛金陵去了,吩咐懷德見了大人稟告,請大人盡可放心!”

孫沔頷首道:“這就最好了,”轉向湯麗娘說:“當日到底什麽情形?戰報緊急,我離京走的匆匆忙忙,也沒顧上細問,如何就到這個地步!”

原來湯都監被王益祥冒名叛亂,湯氏全家都和李孚、程元啟一樣都列在了叛賊名錄之中,朝廷下旨嚴令拿辦。

麗娘見問,不由哽了一下,眼圈紅了,少停卻將淚水咽了回去。如此這般,向孫沔告訴實情:“……一切種種,乃是小妾王氏之兄王益祥所為,這賊害死我父親,挾持了幼弟,領著大隊軍兵去了滁州。此賊在府裏潛伏多年,我爹爹只當是得力之人,被他蒙騙,軍務都給他管,誰想到賊子用心如此險惡。現今父親被害,我全家背負惡名。還請孫大人做主,將此冤情上達天聽。”

孫沔道:“原來如此!我也覺得納悶,你父親為官一世,恪盡職守,怎至於是非不明,做這等大逆之事?即使如此,你且安心帶兵,等事情了了,我一定向朝廷呈報此事。”命人給麗娘在鎮上官衙單獨撥出房屋,安置歇息,並尋一個養娘服侍。

當晚孫沔和眾將在衙廳議事。馬懷德說到,距離廬州西北五六十裏的地方,有個飲馬川隘口,裏面藏著叛軍主力,傳說有三五萬兵馬。

孫沔道:“前面也聽探報,說廬州城西北有伏兵,看來,李孚是把兵馬藏在這裏了。按朝廷編制,廬州最多只能駐軍六千,他如此深心,竟積攢下三五萬,我卻有些不信,那麽多兵供給如何跟上?歷年巡查禦史下面訪查,又是如何瞞下的?一絲馬腳不露,難不成他是大羅神仙!”

馬懷德道:“小侄也是這麽想,三五萬人多半是詐稱,可是李孚謀劃多年,兩萬人數怕還是有的。”

孫沔沈吟半晌:“兩萬人也是大患,如果咱們攻打廬州,這邊伏兵一起,首尾夾擊,咱們處境堪憂了。為今之計必得先把這些藏兵打掉,或者將其逼退到明處,就是趕去廬州城裏,也比藏在暗處要好。”

杜興道:“這個怕難,末將老家原在廬州西,知道地勢,飲馬川隘口四周全是山嶺,只中間一條驛道,還有一條溪澗橫跨山口,易守難攻,如果敵兵不出來,我們很難打進去,一旦小股兵士冒然進去,不熟悉布防,敵眾我寡,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。”

孫沔思忖道:“既是這樣,咱們能不能去一隊餌兵,佯裝路過,把敵軍引出來作戰?”

馬懷德道:“這倒是個好辦法!可是去的人不能多,也不能少,多了敵兵不會動,少了恐怕起疑,也不會輕易出來,並且,一旦敵兵真殺出來,這小股餌兵就很危險,搞不好全被敵兵吃掉了,所以派誰去是個大事…”

陸青在旁聽了,便向孫沔道:“要是這樣,末將願意做餌,領一千人不多不少,假裝沒防備,一定引賊兵出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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